第143章-《归德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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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宏道被他这声“对了”叫得背后发寒。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长子与他道:“我想过会去看看母亲,您看可行?”
宣宏道的鼻翼一下就猛张了起来,他看着长子,神情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可是,在长子异常平静的神情当中,他最终垂下了肩,低下了头,“你去罢。”
去罢,他也拦不住了。
“多谢父亲。”宣仲安的眼又回到了在他怀中安睡的望康,神色淡淡:“还有要告诉您一件事……”
“那个人没走,还在侯府,不过,他不在前府,也不在沁园和内府别的地方,”宣仲安看着呆若木鸡的父亲,“现在,就只有听轩堂儿子没有挖地三尺了,等会儿子要是查出点什么来,您别见怪。”
宣仲安说罢,抱着儿子站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老父低沉痛苦的呜咽声,宣仲安的脚步未停,抱着儿子迈出了脚步……
屋外,云鹤堂的梅花开了,宣仲安踩在那些凋落在地上的花瓣上走出了云鹤堂,他身后,被碾碎的花瓣狼藉一片,再也找不到它们昔日挂在枝头上的绝美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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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侯府安静又恐怖至极,只有沁园尚还有行走的下人,全府所有的人都被勒令呆在屋中不许迈出屋门一步。
直到傍晚,在一阵刀剑相博的干戈声过后,被勒令呆在屋里的下人才被告知可以出门各司其职。
下人们出门后,晚霞已至,五彩十色的霞光让侯府的下人们情不自禁抬头,见周围景色没有变化,身边的人还是以往的那些人,才把提在喉咙里的那颗心松了下来。
而这厢,许双婉也从来跟她禀事的阿参嘴里知道从听轩堂里搜出了一个不是这个府里的人来,这人本是一个在听轩堂扫了一辈子院子的扫洒,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潜进府里的暗谍杀了假扮了他。
“长公子说,您要是精神尚可,就去一趟听轩堂听一听来龙去脉,他在那边等您。”阿参把他们这一日所查的事朝少夫人禀明后又道。
听轩堂啊?许双婉沉默了下来。
“少夫人?”
“好。”又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许双婉还是点了头。
许双婉到后,没想到,她在听轩堂的大堂里,首先见到的人是雯儿。
披头散发的雯儿身上被裹了一层遮挡身体的麻布,听到是那个人来了,遮着她的麻布动了起来,在下面的雯儿用她还尚存的手掌擦着地,她飞快抬起头来,朝人呜呜地叫了起来:“姑娘,姑娘……”
她的舌头因酷刑被剪掉了,“姑娘”被她叫出来,只有含糊不清的几声呜呜声,伴随着她嘴里的血而出。
“少夫人。”虞娘用她的身子拦住了那麻布的一边。
但许双婉转过了头,对上了雯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脸,还有她那双带着深深哀求的眼……
对上那双眼后,她就别过了脸。
“呜。”用尽最后所有力气抬起头来的雯儿在心里嘶叫了起来,贱人,死贱人,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长公子,您难道没看到,这才是许贱人的真实脸孔啊!您喜欢的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贱人啊。
雯儿倒在了地上,她想去看长公子一眼,想亲口告诉他,深受他重用宠爱的所谓爱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她没有力气了,雯儿绝望地哭了起来,可在深深的绝望与害怕当中,她又狂喜了起来。
长公子从来不正眼看她一眼,没事,她有郑郎,郑郎爱她,喜她,为了她,郑郎宁肯死,也要帮她报复那个就因为运气好,就得到了她梦寐所求的一切的许贱人,她还是有人喜爱的,而且她死了,死得也不冤,郑郎说了,她死了,但她做的那些正确的事,正确的话,绝对会让这些人最后不得好死的,她们姑娘就是没死在她手里,她最后也会死在世上最清俊华贵无双的长公子的手里……
死在长公子的手里,看她还怎么嚣张,雯儿想着,高兴得哭了起来……
雯儿就像一块烂肉在麻布里抖动着,这时候的听轩堂大堂,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只有她身边,先前与她一道遭受严刑逼问过来的乔木恐惧地看着她那张恐怖扭曲的血脸。
雯儿疯了,她想。
要是没疯,她怎么不去恨毫不留情就下令斩她手指,割她舌头的长公子?却在长公子下令后疯狂大肆辱骂姑娘,诅咒姑娘不得好死?哪怕到现在,她眼里藏着的都是对姑娘的恨意……
至于她眼里的狂喜,那种疯狂的迷恋眼神,乔木瞥到后,恶心得快要把肠子都吐出来了,她飞快地扭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怕再看一眼,她都要疯了。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对着长公子一句话都说不整齐,胆小如鼠的雯儿,原来她本来的样子,是这般的让人胆寒。
而这厢,许双婉走到了丈夫的面前,看向了丈夫身边不远处的那张椅子里,此时扭着头不看她的婆母。
“来了,坐。”宣仲安嗓子沙哑,他清了清喉咙,朝她伸出了手。
许双婉在他身边坐下。
“这是从母亲床头的暗箱里搜出来的,给你看看……”宣仲安从搁在桌子上盘子里拿出一个穿着衣裙的女木偶,“这脸看着熟不熟?”
女木偶身上擦着一根又一根细细的绣花针,细针密密麻麻,从头顶到脸还有脚,无一不满……
许双婉看不出细针下的脸,但却看出了女木偶身上穿的那袭华贵端庄的衣裙,与她的诰命服一样……
那是她丈夫封相后,为她得来的诰命服,她曾穿着它,在荣凤宫主持过皇后的婚事,也曾过穿看它,参加过两次皇后主持的宫宴。
这袭诰服很是衬她,就像与生俱来就该穿在她身上一样,去年过年她要参加皇后主持的宫宴,在穿上这袭诰服后,长公子如是对她说。
这一袭她要穿到老,甚至要穿到坟墓里去的诰命服,许双婉想认不出都难。
“是我。”许双婉怔怔地看着女木偶,遍体生寒的她整个脑袋一片发白,一时之间她恍然不已,认不清她这是在哪,是在人间,还是在炼狱。
“这是郑钩,霍家的死士,他说我们夫妻俩最后会被天下唾弃,千刀万剐,死后烹油……”宣仲安朝妻子道:“我叫你来是想让他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许双婉伸出手,摸住了他冰凉的手握了握。
她朝被押跪在地上的郑钩看去,神情不再迷茫,慢慢地变得清明了起来。
片刻后,她看着满脸血渍,满眼恨意死盯着她的郑钩,缓缓清晰地开了口:“你到了地下,替我告诉霍文卿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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