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虞青莲。 虞青莲。 季无忧鼻子、嘴巴都被密密麻麻浓稠的头发纠缠,刺入皮肤,鲜血淋漓。他奋力地举手,用尽全力,让铃铛的声音能传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 缸口打开的一丝线里,他用赤红的眼死死盯着那道背影。 光线明晃晃,墙头上,她终于回了头。最后一眼,看向了这个反向,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季无忧心中欣喜还没开始上涌,就被一团冷水狠狠泼灭。 她从墙上跳了出去。 跳了出去。 没有回来。 咚。 手臂终于无力,五指松开,铃铛掉到了地上。 季无忧的脸上扬,僵硬又苍白,呆呆看着外面,布满血丝的眼里,空洞的甚至没有眼泪。缸里的那个人身体扭曲,填满空间,把他包围蚕食。大脑早已被恐惧占据,一片空白。他要死了,死在这个夜晚,死在这个缸里,死在冰冷的绝望中。他小时候遇到过很多生死关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他害怕。或许不是害怕,是一种迷茫和惶恐。 因为……曾有过希望啊。 啪嗒。 滚烫的眼泪落下来。他在缸里发出了幼儿般的呜咽声。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和那个人就皮肤贴着皮肤,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压缸的木板被人推开了。 吱嘎吱嘎。缸里的那个人浑身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头发收回,迅速化为了一滩血水。季无忧劫后余生,猛烈地咳嗽,咳出了几根细长头发,在地上化为血丝。 什么东西打在身上,一点一点,他愣愣地抬起头,抬头看到乌云黑压压一片,下起雨来。 一场黑雨,浊荡人间。他听到远处传来各种痛苦的嘶吼,听到众鬼在惊惶疾奔。硕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生疼,但他现在也感觉不到痛了,少年从缸里缓缓站起来,浑身是血,是伤痕。 天地空茫茫,他的视线也一片空茫。 那么短的一霎那,却仿佛过了一生,给了他脱胎换骨般的记忆。 他往前走,漫无目的。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那么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呢?” 神殿里厌世的青年,在雨夜里缓慢走出。一把黑伞,一袭青衣,整个人寡淡地似乎要融入这雨里,脚步踩过草地。季无忧的脸上淌过血水淌过雨,眼睛还是红的,狰狞地望着他。 张青书笑了一下,眼里满是高高在上的讥讽:“现在还是那个可笑的答案吗?” ——我的愿望,现在,大概是超过张一鸣吧。 ——超过你,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以对手的姿态,或者以朋友的姿态,而不是如今这样,自己都厌恶的可怜模样。到那天,你们会不会都认真地看我一眼? ……认真看我一眼。 季无忧不说话,低头,捏紧拳头,只往前走。他每走一步,泥地上就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红色的印子。衣服湿了,头发也湿了。 张青书:“你走不出去的,这里是地下,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你只要被抓到,就注定会死。” 季无忧停下脚步,抬头,雨水流出少年苍白的侧脸。 张青书平静说:“看到了吗,生死关头,最后能救你的只会是你自己。” 季无忧偏头,眼眸里是麻木,开口声音沙哑:“那我该怎么做。” 张青书等他这句话已经等很久了。他神色厌倦,将伞折好,于手中化为一支笔,遥指天南方:“这个村子的存在本就是罪恶,既然是罪恶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想出去很简单,把这里毁了吧。” “南村那里有一口缸,是所有邪恶的起源地,你去把它砸了,一切就结束了。” 季无忧手一点一点松开。一直以来清澈惶恐的眼,此刻带了一丝隐忍挣扎。 张青书倦怠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毁了这里,随你进来的那几个人也都将和恶鬼一起永埋,你下不了手。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你毁灭这个村,要么这个村毁灭你。” “刚刚的事还不能叫你明白吗?他们选择抛弃你,因为你不是那么重要。” “你生来就不被喜爱,一直被抛弃。那么为什么还要去追求别人的喜爱,为什么还要给人抛弃你的机会。” “超过张一鸣——你知道你的张一鸣张师兄是谁吗?” 季无忧咬紧牙关。张青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片刀子,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上再次割出一道极深极深的伤。 而张青书估计是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越说越烦躁,他一直都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态度,厌世又冷漠,不像个恶人,倒像个落魄桀骜的读书人。说到张一鸣,却又平静下来,视线落到季无忧身上,似笑非笑:“云霄首席大弟子,天试第一裴御之,卑微如你,又怎么可能超的过他呢。” 轰,如惊雷炸在脑海。 季无忧豁然抬头,眼睛红得能蕴出血来,声音也不像是他的,一字一字蹦出来:“你、说、什、么?” 一场黑雨,永夜将至。 张青书笑了:“他是裴御之啊,我都听说过的名字,你身为云霄弟子又怎么可能不听闻。” “所以现在,你还觉得他是真心待你好的吗?” “你只是他历练之时见到的一个可怜虫罢了,他若是真的想帮你,以他在云霄至高无上的身份,自然能给你安排最好的山峰、最好的师傅、最好的同门,可,都没有。他就看着你被欺凌被嘲讽当乐子,然后无聊了出来助一把。” “你是他闲来无事救助的蝼蚁。于是生死也如蝼蚁。”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