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由-《夜行歌》


    第(1/3)页

    莎车的事极为顺利,在暗中诛杀上将军满门后,全无敢于拂逆教王旨意者。亲身前来处理已算破格,照说更不必带上四翼,他开始猜测敦煌是何许事务,令迦夜慎重至斯。一路快马,提前了数日抵达敦煌,潜意识里仍在惦记她的反常,始终放心下不。

    敦煌是中原与西域的关隘城市,异常繁华,各类族人来往不断,有一掷千金的富豪,也有一贫如洗的穷人,任何想象到的娱乐都能在这里找到,是西域最奢靡富足之地。

    按她的吩咐找到接应的地方,一处华丽开阔的私宅。

    守门的昆仑奴一见暗记立即伏首,谦卑的将他们引入内室。随即现身的却令他讶异,锦衣华服深目浓髯,尽管说着汉话,却分明是个疏勒人。

    疏勒虽有岁贡,私下伏有异心,迦夜不让妄动,他也乐得装作不知。如此重要的消息竟是由疏勒人转达,若非确定叮咛无误,便要怀疑真伪了。

    疏勒人恭敬地拱手引客,将他们引入客房,随着机关轧轧转动,一间设计精妙的密室呈现于眼前。如此隐秘的布置,这座扼于西域要冲的府邸哪里是私宅,只怕是疏勒用于收集情报的掩护。

    暗地使了个眼色,墨鹞蓝鸮留在密室之外警惕,银鹄碧隼随他走入,空荡荡的室内,一只半人高的紫檀箱格外显眼。

    “打开它。”

    喝住正要走的接引使,那个男子微微一愣,驯服地上前掀开箱盖。

    耀眼的宝光霎时盈满了密室。

    箱内整整齐齐地分为三格,一格盛满了成色上好的金珠,一格累累叠摞着剔透灿亮的珠宝,剩下的一格最小,置有一只朴素的玉瓶。

    以木箱的大小来看,单是各类珍罕的珠宝已可敌国,其中居然混有教王赐给迦夜的整套绿宝石首饰。

    银鹄、碧隼张大了嘴面面相觑,浑然不知所措。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种情景,他定了定神抽出玉瓶,瓶下压有一张素笺,飞舞的正是迦夜的字迹——

    就地分金,离教远遁,天高海阔,永绝西域。

    跃动的字迹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瓶中之药可解赤丸之蛊,速去勿留。

    日思夜想的解药握在掌中,竟是一阵心悸。

    迦夜在安排什么?

    呆愣了半天,身后的两人捺不住惊讶。

    “什么意思?看起来像是让我们自谋出路。”碧隼凑过头,反复扫描那几行字,眼前的一切早让好奇压过了理智,“我们被雪使赶出教了?”

    “真赶出来何用这么麻烦。”银鹄茫然摇头,“还倒贴一堆金珠?”

    魔教教规森严,从无出教一说,擅自离教视同叛逆,不中用的下属通常直接扔进奴者之列,灭口的也不在少数,看着大堆金银两人非但未喜出望外,反倒戒慎戒惧之心居多。

    拔开瓶口,一粒墨色药丸滚入手心,散发出一股清香,迥异于平日所服的解药,真正的秘药由千冥执掌,迦夜是如何得到,驱走了影卫和旗下精锐,何以应对教王的质询?

    那一夜解开禁制,她说教王不会知道。若真远走,教王怎可能不闻不问,迦夜行事滴水不漏,绝不会自蹈陷阱,除非——

    “把我们都支走,雪使不怕触怒教王?”

    “除非是不想活了,纵然是四使也没胆子私纵下属吧。”

    耳畔的两人猜议揣度,他心乱如麻,迦夜到底在想什么?

    无端授人以柄,真个不惧教王的问罪?放纵至此,唯有一种可能,教王已不再构成威胁。

    为什么要指定十二月之前赶到,十二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教中生变,再一次叛乱?迦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逆谋,为什么又要支走旗下助力?

    她不会傻到一个人挑战,还有谁?

    极力回忆离教前的种种。与千冥的密室相谈、解开的内力禁制、含糊其词的嘱咐、疏勒人、九微、那一阕战歌,那些反常的话……当初未能察觉的关窍瞬时浮出,九微必定也是知情。

    迦夜、千冥、九微,或许还有紫夙。

    四使联手——弑上!

    胸臆蓦然抽紧,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怀疑起推断的正确性。

    数年前的叛乱她选择了袖手观望,为何此次卷入其中,冒这样的风险,她想得到什么,点点细碎的记忆飞散,快得来不及抓住。

    冷漠孤傲的面具下,她用性命做赌注在追逐什么?

    她说不计生死。

    她说终有一日他会得偿所愿,而今竟真个——

    凝滞的目光落在手上的信笺,思绪凌乱破碎,心慌而迷惑。

    那一笔潦草的字迹入目惊心。

    字,很乱。

    她说四岁以后,不曾练过字。

    ——四岁以后?

    目光一跳,霎时觉出了异常所在。

    九微说她忘记了一切,可她清楚自己四岁前练过字。

    从来不提,却无日或忘。

    “老大,我们怎么办?”碧隼耐不住地探问,“难道真照雪使的命令离开西域?”

    “万一教王下绝杀令?”银鹄犹豫不决。

    教中刑律之严非常人所能想象,久处其威,纵使任务苛刻凶险,也无人敢擅动异心,一旦行差踏错,教王定然搜遍西域彻底铲除,威影之下绝无容身之地。

    “收起东西,我们回客栈。”抬手扣上箱盖,他转身出室。

    字条摆在桌上,五人围坐。

    寂静良久,他沉声开口。

    “这条密令的意思很明白,分了这堆珠宝,永远离开西域,不再涉及教中任何事务。”

    顿了顿,犀利的视线依次掠过四张年轻的脸。

    “事已至此,教中必然有变,你们可以仔细想想去留。”

    “只要去到教中势力不及之处。这些财富足供享用一生,挥霍不尽。”

    “你们的身份不管如何变换均是雪使的手下,一旦迦夜失势,必然会被一同清洗,这张字条算是她一念之仁,点了条生路。”

    “如今所处敦煌,想走的取了金珠直入中原,不暴露魔教的来历,海阔天高尽可肆意;想留的转程回教,至于入山际遇好坏须得听天由命,你们考虑清楚。”该说的已说完,他静待结果。

    “雪使,会怎样?”墨鹞首个发问。
    第(1/3)页